的確有個同事辭職了,他的確在準備去西藏。
我趁機蹭個熱點,炒作一下,興許他就網紅了呢?
我們倆還約好了,他瀟灑神游西藏,我這個公號狗給他做微信直播。
我幕后推手的 職場紅毯大道 仿佛正緩緩鋪開……
(攝影/小Q)
隱私問題,我叫他代號,小Q。
小Q當初來上班的時候,帶著一身標簽。
我們辦公室的第一位90后,又是奇缺的男生。
他抽煙,滿臉還都是“別煩我”的酷酷表情。
聽說還曾一個人騎著摩托,從北京到了最北端的漠河。
不明覺厲。
是的,這是自拍!(攝影/小Q)
他在辦公室管80后的男同事叫哥,管身后比他只大5歲的女同事叫阿姨,管70后的領導叫姐,一下就把辦公室的輩分叫得亂七八糟。
有一次我問他以前干什么的,他說他以前是打雞血的,現在來煮雞湯了。
我使勁理解了半天才跟上他的腦洞,他以前做圖書的,不是二手摘抄的國外名人傳記就是封面寫著“正能量”的勵志成功學秘籍,現在來做青少年雜志,自然是從打雞血換成煮心靈雞湯了。
試用期間,他每天說的話幾乎不超過3句,每句不超過三個字,長長的頭發蓋過臉和鼻子,在電腦前坐著,一動不動。他唯一顯眼的是穿著,阿迪、耐克和匡威,每天在三個品牌間輪換,青春逼人。
試用期剛過,突然有一天拎著一個又大又黑又怪的頭盔進屋,大家搶過來擺了半天POSE才反應過來,問他帶頭盔干嘛。他冷冷地說,騎摩托。
說到摩托車,他說話的字數才多起來,說騎摩托不戴頭盔要被罰款的。
嗯,他開始騎摩托車上班了,在首堵,穿過二三四環。
才盡了,只會形容他是首堵的一條風景線
因為我以前也喜歡摩托車,于是中午一起吃飯,跟他聊摩托——
他大三就攢錢買了摩托車并考照上牌,因為喜歡騎摩托,他一個人從天津騎到青島、從北京騎到內蒙古,只顧爽了,二十出頭就有了關節炎,一到陰天下雨就膝蓋疼。
每次午飯都是快餐,我另加豆漿,他要可樂,我對著青菜猛吃,他幾乎不動,三五下就扒拉完米飯和肉,之后一直喝可樂。
我總不能讓他干坐著,于是沒話找話,問他對單位的羽毛球比賽什么感覺。他樂了一下,說,年輕人沒機會上場比賽,場上一幫三四十歲的老男人,腆著肚子又跑不動。
我低頭瞄了一眼自己稍稍凸起的肚腩,又想了想自己的年齡,一口鮮血涌上來,被我生生用意念壓住,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。
時間久了,小Q漸漸活躍起來,也露出他的一些奇怪癖好。
午休時他喜歡套著一個拳擊套般的東西,腦袋和手插在里面,像恐怖分子。上班干活時,他弄了個粉色發卡,把之前一天到晚遮在面前的頭發夾在頭頂,有一種又萌又怪的利索。
辦公室有個傳統,下午三點集體做廣播操,可是小Q不肯參加。問起原因,他說我們做的這是第八套,不會。讓他演示一下他會的第十套,他更不肯,說是太傻太白癡。
于是躺槍的我們每天做操時都調侃他,提各種問題,他還必須回答。
問他有沒有女朋友,他鄭重地說,沒有,但他不是一個人。
他的確不是一個人,這是小Q送給女朋友的錦旗
我們怪異地笑了起來,小Q也笑,又腐又壞,說他還有比熊怒哥,每天早晚都要陪著出去散步,之后是早晚餐,飯后洗澡,洗完澡給它做一個全身大保健,之后自己才上班或洗漱睡覺。
我愣了片刻才明白,比熊怒哥不是人,也不是一只熊,而是一條狗。
好吧,可是在他嘴里,怒怒不是狗,是怒哥,是他的家人,說起每天下班回家開門時怒怒雕塑一樣趴在門縫那里等他的情景,小Q眼里竟有幾絲濕潤。
嗯,動情起范兒了。
怒哥(攝影/小Q)
可是有一天上班,他進屋就趴在桌上半天不動彈。問他怎么了,他啞著嗓子說,怒哥跑丟了,他已經把懸賞提到了一萬,還是沒人送回來。
我們默默腦補了一萬、工資數和小Q的黯然,白開水一般安慰了他兩句,完全阻止不了他沮喪得午飯都吃不下去。
一周過后,他還是一派頹廢和絕望的神情。于是我重新安慰他,說也許撿去怒哥的是個富二代,怒哥現在吃香的喝辣的,比跟著他還享福。
他憤憤地說,那又怎么樣,富二代會做全身大保健嗎?即使會,有我做得好嗎?
小Q和他的比熊怒哥舊照
他身后的“阿姨”拿出殺手锏,說瞧你那點兒出息,我都失戀了也沒你這么傷心!
他立馬回頭怒視,說,失戀算什么,哪里比得上怒……
這時,他眼里有血絲,還有郭敬明也寫不出來的深不見底的悲傷。
說再也不養狗的小Q到底又養了一只比熊,
而且寵溺得不行,每天在床上尿尿
有時我在衣柜找衣服,偶然看見N年前每天必穿即使破了舊了也舍不得扔的匡威,會稍稍出神。
我也二十出頭過,偶爾回憶一下,發現可能是因為過早進入社會,除了拼命賺錢,幾乎沒有什么像樣的青春細節。
我單身時身邊沒有比熊,我也沒想過一條狗會讓青春少一些孤單,多許多慰藉。
我沒有過自己特別喜歡的發型,為了省事,好多年都天冷板寸天熱光頭。
我換過幾份工作,每次開始上班都少有因陌生而有的矜持,而是努力表演一種自來熟,其實渾身每一個細胞都腫脹著尷尬……
即使在老家,我也從沒想過擁有一輛自己喜歡,而且看起來奇怪到酷的摩托車,盡管我也曾經很迷戀摩托車的風馳電掣。
(圖片來自網絡)
所以,跟小Q比,我的青春是如此粗糙,而且我還放任它粗糙。
有同事調侃我和小Q是一伙的,我樂于承認并總掛在嘴上。我還盤算著,小Q下次騎摩托遠行時可以一起,這樣不僅費用AA,而且一個人累了還有人換班。
可是當他真的決絕地辭職,開始籌備西藏之行時,我似乎早忘了我默默想象N年的徒步新疆的計劃。
其實沒忘,是慫得快想不起來了。
這,就是80后和90后的區別吧。
我無比滄桑而沮喪地做了總結。